民国文坛轶事:章太炎曾讽刺孙中山是魏忠贤( 三 )


影响鲁迅较大的前辈学人是章太炎 。1907年,就是鲁迅与苏曼殊结识的同一年,陈独秀也与章太炎有过接触,还与章氏一同加入了亚洲亲和会 。鲁迅与章太炎是师生关系,曾随章氏学习文字学 。而陈氏则是章太炎的客人,并无深交 。章太炎在世的时候,鲁迅对他很客气,亦无谈论他的文章 。而陈独秀则快言快语,对其爱憎参半,爱其学识之深,斗士风骨,又憎其混迹名流之间,未保晚节云云 。不管鲁迅、陈独秀对章氏的看法如何,以狂士闻名的前辈章太炎,多少感化过“五四”这一代人 。
章太炎在学问上的高深,世人是公认的,但他的狂狷、傲世,尤给人以深刻的印象 。他的弟子中有此特征者甚多 。黄侃的倔强,钱玄同的雄辩,曹聚仁的独行,都含有某些章氏形影 。鲁迅身上峻急的一面,和其师也有吻合的地方 。或说,老师的气节,多少感染了弟子们 。那是时代的风气:康梁多狂语,章氏喜厉言 。邹容以身殉道,秋瑾血溅刑场 。而诸人之中,章氏的形影,让鲁迅久久不忘,印象是抹不去的 。鲁迅和章门弟子相遇时,偶谈章太炎,口气颇为尊重 。当然其中少不了先生的逸事 。学生中喜谈老师的学问者多,自然也免不了谈那些桀骜不驯的往事 。比如怎样骂人,自称为疯子;怎样临危不惧,置生死于脑后;怎样衣食无序,孤行己意 。曹聚仁和鲁迅谈天时,大概涉及于此 。看二人的通信,可以证明此点 。曹聚仁1934年在《章太炎先生》一文中说到了老师的“疯”,很有意味:
太炎先生有一个外号,叫做章疯子 。清光绪末年,梁启超,麦孟华,奉康为教主,在上海宣传《公羊》义法,说是“不出十年,必有符命!”太炎先生嗤之以鼻,曰:“康有为什么东西!配做少正卯、吕惠卿吗!狂言呓语,不过李卓吾那一类货色!”康氏徒党,恨之刺骨!两湖总督张之洞慕先生之名,由钱恂介入幕府 。时梁鼎芬为西湖书院山长,一日,询章先生:“听说康祖诒(有为)欲作皇帝,真的吗?”太炎先生说:“我只听说他想做教主,没听说想做皇帝,其实人有帝王思想,也是常事;只是想做教主,未免想入非非!”梁鼎芬为之大骇!民国二年,袁世凯诛戮党人,絷先生于北京龙泉寺,后移札于钱粮胡同,先生每与人书,必署“待死人章某” 。前年,黎元洪死,先生挽之以联,下署“中华民国遗民章炳麟挽”;联云:“继大明太祖而兴,玉步未更,倭寇岂能干正统 。与五色国旗同尽,鼎湖一去,谯周从此是元勋!”孙总理奉安之日,先生寄挽之联,更是骇人:“举国尽苏俄,赤化不如陈独秀;满朝皆义子,碧云应继魏忠贤 。”章疯子这外号,就这样更流传开,更证实了 。
章太炎的影响力,在民国初已达到别的学人难以企及的程度 。他的弟子有许多执掌北大教席,对现代语言文字学的普及,推力很大 。到了1930年代,章氏以讲学为生,门徒甚众,学生每每以沾到老师之光为耀,遂变成了一种学术偶像 。平心而言,章太炎的学问阔大而幽深,后来得其真谛者不多 。鲁迅向来不喜欢以弟子自居自夸自誉,对学界蛀虫常常嗤之以鼻 。他的赞赏章氏,有另样的眼光,就与周作人、钱玄同大大不同了 。鲁迅以为,师徒之间不必以旧礼相处 。师若荒谬,不妨叛之 。所以看鲁夫子的言和行,倒仿佛真的得到了老师的某些遗风,比如傲世独立,依自不依他,等等 。章门弟子中与老师最近者,反而愈远,精神相通的寥寥 。鲁迅与章太炎后来的接触几乎中断,但细细打量他们的“孤”与“傲”、“独”与“狂”,却蕴含着现代史的诗意 。思想者与自己周围的世界,并非相容的 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