纳兰容若:人世间最美最富诗情的一场花火

公元1655年,农历十二月十二,京城大雪纷飞 。就在那一天的清晨,明珠府邸传来清亮的男婴啼哭声 。没有人知道,他的名字将会与“词”联系在一起;更没有人知道,他踮着脚尖走过时间的沙滩,却倾倒无数后人 。这个可以被称之为传奇的男子,就是纳兰容若 。在他短短三十一年的人生里,他家世显赫,他仕途亨通,他名满天下;有深爱他的妻子,有仰慕他的小妾,有才华横溢的红颜知己,有心意相通的朋友??对于那些怀才不遇、报国无门的人而言,他无疑是幸运的 。但对于身处喧嚣繁华的京城的容若,或许有关于政治、仕途、利益的东西,都不是他想要的 。别有根芽,不是人间富贵花 。

多年来,《纳兰词》越来越普及,无数人念着“人生若只如初见”,念着“一生一世一双人”,念着“当时只道是寻常”;懂点皮毛的人还会知道《木兰花令》是“拟古决绝词·柬友”,知道他原名是纳兰成德,知道他为亡妻写下五十多首悼亡词;更有心的,会去买各种各样的词传,从众说纷纭之中依稀看见他的一点影子 。然而无论如何,我们都只能小心翼翼的靠近他——靠近一点,再近一点,却似乎永远有一层迷雾,将他掩盖在一个虚无的,触不可及的地方 。纪伯伦在《先知》中写道:你们可以庇护孩子的身体/但不能禁锢他们的灵魂/他们的灵魂栖息于明日之屋/那是你们在梦中也无法造访之境 。或许那仙境就是“明日之屋”吧?在这浮躁的大千世界里,安静已经成了最奢侈的东西 。
文坛史上,有关于容若很重要的两个时间点 。一个是发生在康熙十年,被誉为中国词坛史上一件盛事的“秋水轩唱和”,另一个则是康熙二十四年,容若31岁时,所写下的《与梁药亭书》 。一个是他初入词坛,声名鹊起之时;一个是他仕途风顺,名满天下之时 。可无论过了多久,他还是那个站在枯梅树下,面对几个女孩子期待的眼神,紧张对出一首词的少年 。君子当如墨,君子当谦谦,君子当是浊世佳公子 。《卫风·淇奥》中所描述的,那也就如此了吧 。亦或者,这世间所有的语句,在形容他时都是苍白无力的 。他站在那,仿佛就是一树花开,一场风景 。“其词哀婉清丽,颇有南唐后主遗风”,现在很多资料里,都会这样形容他的词风 。这么多年,人人赞他为“清朝第一词人”,连王国维都给予“北宋以来,一人而已”的高度评价 。而他永远都是安然一笑,淡然处之 。
是呀,一个单纯的孩子,怎么会在意那些无谓的名与利呢?人间惆怅客如何,君王天下事又如何?文武双全如何,家世显赫又如何?那年吴三桂谋反,他为保父亲平安,一首五言长诗一蹴而就 。父亲平安了,被冤死的知县也运回家乡安葬,所有人都舒了一口气,唯有他依旧想着那位杀死小妾、孩子、妇孺、老人当饭吃,只为守城的将军所言:“所欲忠者,国与主尔” 。所谓忠诚,是对自尊还是百姓?那时,他随康熙出征,白天一展豪气,夜里却又发出“聒碎乡心梦不成,故园无此声”的感叹 。身处金戈铁马中,想起的却是千家万户的捣衣声 。木杵砸在衣服上,也砸在心上,一声声都该满含担忧和思念吧?虽然卢氏难产而死,可他对她的爱至死不渝 。许是她的温柔,许是她曾说的“世间最悲伤的字是‘若’”,不过我更愿意相信,他对“愿得一人心,白首不相离”有着孩子般的偏执,单纯却不幼稚 。所以才有那样简明扼要的呼喊声,一生一世一双人 。他是喜欢沈宛的,但也仅是喜爱 。他可以给沈宛一切,但随卢氏一起死去的爱情,他给不了 。有人说这大概就是,在爱情里一个人听过多少“我爱你”,另一个人就听过多少“对不起” 。不到半年光景,沈宛南下乌程,时年康熙二十四年 。严绳孙辞官告老还乡之际,他们都以为还有相见之日,却怎料造化弄人,这一次的分别竟是永远的离别 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