管子|“想让她们把我的管子拔了,可她们视而不见”只能用嘴打游戏的他,曾是位消防员( 二 )


有了电脑,朱铭骏开始觉得“时间不够用了”。
他说,游戏曾是他高位截瘫后打发时间的工具,如今,在和粉丝们的连麦游戏中,已然成为他与世界连接的一种方式,“有人听我说话。”而且,这还是他的一份工作,靠着粉丝的打赏,“一晚上也能赚些钱。”
朱铭骏知道,“用嘴打游戏”是一个噱头,好多人是带着猎奇的心态来看。但他乐在其中,看着嘴巴控制的小人连跑带跳地走过各种地形,挥动着武器、发动着技能,仿佛无所不能的样子,他觉得慰藉了不少。
“拿了一个人头!”电脑屏幕里,敌方小人的血条清零,倒地而亡。伴随着音响里代表着胜利的音效,朱铭骏哑着嗓子“嘿嘿”地笑着。

管子|“想让她们把我的管子拔了,可她们视而不见”只能用嘴打游戏的他,曾是位消防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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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 管子|“想让她们把我的管子拔了,可她们视而不见”只能用嘴打游戏的他,曾是位消防员】11月23日晚上,朱铭骏直播用嘴打游戏时,妈妈周衡煜帮他泡脚。新京报采访人员 汪畅 摄
“妈!”
直播在继续,暖黄色的补光灯把屋里照得暖烘烘。墙上,一个女人的身影被映得高大。影子随着人走,离床越来越近。
这是周衡煜,她手里端着的木盆散发着热气,晚上八点半,她准备为朱铭骏泡脚。她双手抱起朱铭骏的双腿放进盆里,把垫着的被子一层层地往上盖。
朱铭骏怕冷,周衡煜准备了好几层薄被,通过增减被子的方式,控制朱铭骏的体温。她还剪下秋衣的袖子和秋裤的裤腿,将它们套在朱铭骏的身上。
随着姿势的改变,朱铭骏的双手颤抖着向上舞动,随后又软塌塌地落在床上,过了十几秒,正在游戏直播的朱铭骏开了口,“妈,有点烫。”
朱铭骏的头和身体被割裂成两个世界。只有头是自己的,身体则依赖着母亲的照顾,能感知的唯有冷热。一天二十四小时,母亲都在一个可以听得见朱铭骏呼喊的位置,饿了、渴了、要吐痰了,周衡煜时时响应着孩子的全部需求。
电竞护理床左边,是一个单人榻,上面铺着同款的蓝色床单,这是周衡煜的床位。这些年,呼吸机的轰鸣声已经无法对她造成干扰,使她时时处于警戒状态的,是儿子的每一声“妈”。
此前,周衡煜和丈夫一起打理自家开的塑料厂。八年前朱铭骏出了事,周衡煜便在家照看孩子,丈夫一人打理工厂事宜。去年之前,家里都请了护工,每到翻身时,护工都会叫周衡煜帮忙。去年护工辞职后,周衡煜决定自己照料孩子,也为省下每月的八千元护工费。
儿子在泡脚,周衡煜走出了房间,倚着墙站立。她一边把身体背面紧贴墙上,一边用手捶着腰的两侧。这八年来,为了防止朱铭骏长期躺着会生疮,周衡煜总要帮朱铭骏翻身,这是照顾儿子时最吃力的一件事,“腰有点吃不消。”
“比照顾小孩还难。”几乎每一两个小时,周衡煜都会抬起朱铭骏的四肢进行伸展,又挨个按摩。在她眼里,他全身的肌肉也变得松软,脸也越来越圆,“我甚至感觉他长大了,长高了。”直到今天,除了小腿有些萎缩之外,朱铭骏的身体都没有出现并发症。
没站一会儿,房间里传来了朱铭骏“额……额……”的声音,还没等到那声“妈!”,周衡煜便径直走到朱铭骏的身边。她拿出绿色水杯,递到朱铭骏的嘴边。不用说,这是他又卡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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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1月24日晚,朱铭骏睡去。新京报采访人员 汪畅 摄
救赎
11月25日,早晨八点,阳光从朱铭骏床后的窗子里照射进来,光亮布满整个房间。而朱铭骏的脸上仍遮盖着毛巾,五个小时前,由于低血糖,他觉得头晕目眩,把睡在一旁的母亲叫醒,周衡煜花了一小时喂食,俩人这才睡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