管子|“想让她们把我的管子拔了,可她们视而不见”只能用嘴打游戏的他,曾是位消防员( 四 )


当了兵的朱铭骏懂事了许多,2013年的母亲节,他打电话回家,说自己在部队学会了做饭,等回了家,要给妈妈做一桌子菜。可是周衡煜等来的,却是一个受了伤的孩子。
八年过去了,儿子的生活依然无法自理。周衡煜寸步不离地照看着儿子。“什么都能接受了,呼吸机的声音……”时至今日,周衡煜最大的心事仍是孩子的未来。
朱铭骏的事,仍是家里的一个“禁区”,生活里所有人都刻意避而不谈,可他们又无可避免地想到这个问题。直到现在,独自在厂房里住着的父亲,都不忍看到孩子躺在床上的模样,每次来,都是默默地抽烟。
现在的大多数时刻,房间里总能传来朱铭骏爽朗的笑声。听到笑声,坐在门外的周衡煜也跟着笑,她也乐于看儿子的游戏直播,虽然看不懂,但她觉得一个连麦的铁粉声音特别好听,在房间里边给儿子按摩,边听他们说话,“悲伤藏在80%的乐观下面,我们全家都是这样。”
不过她看得出来,即使到了今天,朱铭骏自己也没能彻底接受这样的生活。
这天早晨,周衡煜拿着他的手臂往上伸展,被朱铭骏打断了,“行了行了”。早上是他最不喜欢的时刻,当阳光从窗户里照射进来,“总想伸个懒腰,但都无法做到。”
朱铭骏尤其讨厌光照,每天睡觉前,母亲都要在他的眼睛上盖一块毛巾。如果有客人在晚上来访,屋里开了灯,他总要将悬于头顶的明亮色调成暖光。每次下了直播间,都要立刻催促母亲把补光灯关了,“受不了了。”
一些时候,他也要为自己打气。接连三天,朱铭骏闲下来的时候,他都在网上看一些励志文章,比如“你读过最有力量的一段文字是什么?”

管子|“想让她们把我的管子拔了,可她们视而不见”只能用嘴打游戏的他,曾是位消防员
文章插图
消防员时期的朱铭骏。受访者供图
“好想知道站起来是什么感觉”
“好想知道站起来是什么感觉。”11月24日上午,朱铭骏对着电脑屏幕说了这么一句话。
朱铭骏知道,脊髓损伤再生修复是现代医学的未解难题,但“站起来”,仍是朱铭骏心里的一个心愿。他和到访者谈科技,畅想着某一天是否可以重新掌控自己的身体,“还想去北京看看天安门呢。”而母亲也盼望着他能好起来,“也不奢求太多,能坐在轮椅上,手能动了,不用呼吸机了,就满足了。”
有了求生欲的朱铭骏,最想做的一件事,就是给父母留下一点钱。
现在,朱铭骏的一间清吧已经在当地开了起来。在他的设想里,清吧可以为心理咨询的人们提供场所。于是,他提要求,自己出钱,由哥哥嫂子去帮忙落实。“钱投进去了,但是还没什么人来。”
为了赚回本钱,朱铭骏只能继续做心理咨询和游戏直播的工作。随着预约心理咨询的人越来越多,他将每次119元的价格提高到300元,每天基本上都有两场心理咨询,游戏直播的打赏也能换成钱。周衡煜有时还会收到他的转账,“给妹妹一千块钱生活费,给我一千块钱买点生活用品。”
晚上,距离十点还有一刻钟的时间,朱铭骏下了播,“今天太累了,早点休息了。”
“把灯关了,不想见光了。”朱铭骏边说着,边在微信里和客户预约明天的心理咨询时间。而母亲则在这时拿来毛巾和牙刷,帮他洗漱。房间里的小夜灯从左往右照耀,母亲的黑影伫立不动。
电脑关了,该睡觉了。周衡煜站在床上弯下腰,搬动着朱铭骏的身体,使他侧躺后,她爬下了床,一手支撑着他的身体,一手用拍子不停地拍打着他的背部。这是一支专门买来拍背的拍子,“用手拍多了,手疼。”
为了防止侧躺的朱铭骏身体掉落,周衡煜将一个枕头垫在他的背后,一个枕头夹在他的腿间。一切都处理完毕后,周衡煜将一块白色毛巾盖到朱铭骏的眼部,然后走出房间。